皇子府。
景如卿一如往常,在院中修剪花草,莫毅突然出现,拱手道:“主人。”
景如卿对莫毅白日无召便在院中出现感到惊奇,心想怕是出了大事,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,才道:“何事?”
莫毅不语,景如卿会意,唤莫毅推他入房内。
入内后,莫毅再一拱手,方道:“童良娣被押入天牢了。”
景如卿的眉头一皱,转过身看着莫毅,语气略有焦灼,说道:“怎么回事?”
莫毅继续说道:“腊梅节时,有夫人称自己的腰佩不见了,丞相府的奴婢从童良娣身上搜出了桃红碧玺玉佩。”
“桃红碧玺玉佩?”此物是何景如卿自然不会不知,他立刻想到景策,复道:“在这之前可有何异样?”
莫毅答道:“并无何异。”思索片刻,又补充道,“不过,席间,童良娣似乎被人泼了一身污,被奴婢带进去换了身衣裳,搜出玉佩,便是在换过衣裳之后。主上,该不会是那衣服……”
莫毅虽然做事仔细,武艺高强,但脑子确实不太好使。
景如卿看了眼莫毅,沉默不语。
“主上,要不要把那奴婢带来审问。”莫毅再次说道。
“不可。”景如卿制止道,“怎么说也是丞相府的人,不可轻举妄动。”
莫毅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,又问道:“那该如何是好?”
景如卿纤长的手指抵着下颌,抚摸着自己的青渣,半晌方道:“淮安王府可有异动?”
“淮安王将王妃锁在屋里了。”
“果然是她……”景如卿一猜便是萧清瑶做的手脚。
“主上,”莫毅再次出言,“既然童良娣的入天牢的名头是为其前孝明王余孽的身份,那我们只需供出淮安王妃才是真正的前孝明王嫡女,不就可以救良娣了?”
“不可。”景如卿再次否决。
莫毅一脸问号,正想再问,景如卿继续说道:“她既把代表身份的玉佩都塞给了童媚,况且她与童媚长相极像,我们便再无证据证明她才是萧战之女,若此时举报,便会让父皇觉得我景如卿知情不报,心怀不轨。”
莫毅终于清晰了几分,景如卿又接着道:“况且,这前孝明王之女……留着她还有用……”
这回莫毅又听不懂了……“那我们还救童良娣吗?”莫毅问道。
“救,自然要救。”景如卿摸着下巴说道,“你且先去天牢探探,看看童媚可有受刑。我再想想办法。”
“是。”莫毅应声退下。
待莫毅离开后,景如卿的愁容才逐渐浮上面来,叛臣余孽,绝对是杀头的罪名,该如何帮童媚洗脱冤屈呢……
是皇上圣口谕下的圣旨,无人敢反抗,普通的理由也无法将童媚救出……
此时,景如卿想到,那日皇家家宴上,国师所言童媚“绝非凡品”,想必国师有法子救童媚。
景如卿即刻便准备去见国师,觉得有求于人空手上门是为无礼,可国师一不爱女人,二不爱钱财,该以何筹码让他帮助自己?
景如卿准备一些薄礼,命人备马,去了国师府。
国师府。
国师听闻了童媚被押入天牢一事,抬首望了望天,微眯眼道:“此女子,命定不绝于此。”
家奴来报,道是三皇子来访,国师轻轻一笑,轻道:“你瞧,这不是来了。”遂而转身应允,示意家奴带三皇子进来。
“臣,拜见三皇子。”国师微一福礼,“不知三皇子今日到访,所为何事?”
景如卿也微颔首表尊敬,“国师不必多礼。”闻后言,他知道国师明知故问,便笑道:“想必国师也已有耳闻,小王的良娣,被父皇打入天牢了。”
国师摆手让左右皆退下,并撤走了一张椅子,方便景如卿的轮椅放置,继而伸手示意景如卿往桌案旁来,随即自己落座。
国师方笑道:“三皇子的良娣被打入了天牢,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,既如此,三皇子来寻臣,是想作何呢?”
景如卿抿了抿茶水,复道:“小王知道国师大人通晓天文之事,那日家宴上,国师言我良娣非凡品,可是看出什么天机?”
国师闻言正中下怀,他朗声笑了几声,捋着自己的须髯,说道:“臣是略知天文一二,但三皇子所言,臣可不大清明啊,还望三皇子明示。”
景如卿搁下茶盏,他只是听莫毅转述,称童媚自称为“穿越”而来,并非我朝中人,却不知其分明,但他相信,这定是可让国师救童媚的关键。
“不瞒国师,”景如卿说道,“我家良娣的真实身份小王也确实不知彻底,往前她只是我门下一普通家婢,可后来,她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,嘴里总是说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,说来可笑,但小王总觉得,她所言为实,否则,一个人如何能再几日之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?”
国师的眉头随着景如卿的话越拧越紧,虽他有猜到几分,但不知童媚的身份竟如此魔幻。
“敢问三皇子,童良娣似有大变,是哪日起始?”国师想进一分了解他眼中的这个“奇女子”,问道。
虽不愿告知他人,但此番是为了救童媚的性命,景如卿便老实回答道:“大约是一年前的七月初六。”
国师在心中盘算过后,大呼一声,便立刻起身翻阅每日摘录的星象异事,景如卿只觉得奇怪,但不敢多言。
“找到了……”国师双手举着册子,双目瞪圆,片刻,才对景如卿说道:“七月初五夜,天狗食月,天门大开,古今互通……”
“国师的意思是说……”景如卿也皱起了眉头,似懂非懂道,“媚儿果真非我朝之人?”
国师撇着嘴,摇了摇头,“但事到如今,她已被押入天牢,恐怕要绝于此了。”
景如卿霎时紧张起来,“不可,”言出又觉得自己失态,复又冷静下来,接着说道:“眼下,只有国师才能救童媚了。”
“哦?”国师瞧了眼景如卿,笑道:“臣不过是替陛下出出主意,看看天象,如何能帮的了三皇子,救得了童良娣呢?”
景如卿推着轮椅移到国师面前,“国师能在父皇面前说上话,便是最大的帮助。”
国师又捋了捋须髯,轻笑道:“既如此,臣为何要帮助三皇子呢?”
景如卿顺势拉过国师的手,让他摸自己的腿,“国师瞧瞧,本皇子这腿,可还好用?”
国师被他突如其来的发力怔了怔。
众人只知三皇子几年前不知为何摔断了腿,且至今未愈,仅少数人知其是自断双腿,至于痊愈否,便无人知晓了……
“三皇子藏得可真深。”国师冷笑道。
“如今三国鼎立,东商和龙翔隐有结盟之势,若他二国联手,我大殷定无招架之力。”景如卿分析道,“而父皇武断乖戾,一有老臣表示不满,便被他流放的流放、处死的处死,众人敢怒不敢言。这些想必国师都知道吧。”
国师看着三皇子点点头,他忽然觉得,眼前这个人,似乎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。
“若我不自断双腿,恐怕也早已被父皇找个借口杀了。”景如卿接着说道,“现在看我朝中,能担国之重任的,仅有淮安王,而淮安王懦弱胆小,毫无主见,国师,您说,若是让他登上皇位,百年之后,还会有我大殷立足之地吗?!”
国师虽早想过这个问题,但他始终不是皇室中人,也不曾多想。现如今听景如卿一番言语,心中稍有触动,接话问道:“故三皇子意欲何为?”
景如卿转过身子,目光坚定地看着国师,“若国师助我救出童媚,我保证,待我继承大统那日,您便是我朝的丞相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”
此话明显说动了国师,他的嘴唇动了动,才道:“三皇子要臣如何做?”
景如卿微微颔首,让国师坐回椅上,道:“那日家宴,国师既已对父皇声称我家良娣‘绝非凡品’,那便麻烦您,再去父皇面前,告诉父皇不可处死媚儿。”
“如何?”国师对于景正渊的独断也心有余悸,景如卿要如何保证自己去说,便可让景正渊放过童媚?
“您只需说,媚儿的那块玉佩并非前孝明王那块,而是天赐。”
“天赐?”
“是了,既然媚儿非凡品,那么她身上有天赐的宝物,也不足为奇吧。”
国师听言点头同意。
“国师还需告诉父皇,媚儿是我大殷国力昌盛的关键,她是上天派来的,可保我大殷风调雨顺、海晏河清。至于如何让父皇信服,便要看国师的本事了。”
国师点着头,若有所思,“可那桃红碧玺玉佩是世间独一枚,且是陛下的珍藏品,怕陛下不会相信。”
“这国师大可放心,”景如卿胸有成竹地答道,“玉佩的事,我自会去办,国师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。”
国师看着景如卿的模样,知道他今日定是有备而来,不由连连点头称赞。